梅志雄嘆了一口氣，回答道：“我家娘子生病了，可是我身上的錢卻不夠買多少藥，也沒法買什么東西給她補身體，所以在想怎么辦才好。”

    張小東一聽，立馬把錢袋取下，從里面掏出來一塊兒碎銀子，遞給梅志雄，“頭兒，我這兒還有剛發(fā)下來的半兩銀子，不如你拿去先用著吧。”

    “這怎么行？”梅志雄想也不想地搖頭拒絕了，“你自己還要吃飯生活呢？”

    張小東嘻嘻一笑，“我就孤家寡人一個，一人吃飽全家不餓。而且上個月發(fā)的銀子還有的剩。你要是不拿去，這些錢也是被我花天酒地用完了，還不如頭兒你拿去用。就當(dāng)是存在你那兒了，等我要用了，你再還我就是?！?br/>
    另一個衙役嚴幼禮也從懷里掏出來一個錢袋，里面鼓鼓囊囊的，遞給梅志雄的時候，全是銅錢碰撞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頭兒，多的不說，這里面有一百文，你先用著，不夠的話，我再從家里拿?！?br/>
    “夠了，夠了?！泵分拘弁妻o不過，只能接下。

    他心里滿是感激。

    “都是兄弟，多的話我也不說，謝謝你們了?！?br/>
    “頭兒你也說了，我們都是兄弟，那你客氣什么？”張小東笑著攬著梅志雄的肩膀，“我們之前抓人，要不是頭兒你推了我一把，我早就被刀砍了。就算是不死也要缺一條胳膊。還有好多次，都是頭兒你幫忙的，我都沒有多說什么?！?br/>
    “是啊，頭兒你每次有好事都想著我們，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報答你。如今你有困難，我們幫你也是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?。”嚴幼禮感慨道。

    “幼禮不愧是讀過書的，說話都比我好聽?！睆埿|笑嘻嘻地說。

    三人勾肩搭背說笑了一陣，張小東看到街那邊擺攤的人，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。

    于是，他便開口道：“頭兒，我記得你借給盧志才家有二兩銀子了吧？還有呂奇旺家，應(yīng)該有一兩多，張成才家，光我知道的就有一兩多。他們借了你的錢還沒？”

    張小東雖然花錢大手大腳，但是記性不錯。

    那擺攤的人就是盧志才，有幾次銀錢周轉(zhuǎn)不開，從頭兒這里借了錢。

    還有其余的人，借錢的時候他也在場。

    “沒有?！泵分拘蹞u頭嘆息道，“前幾年的收成都不好，他們幾家過得艱難，所以我就暫時沒讓他們還。”

    張小東聽見，與嚴幼禮對視一眼。

    “頭兒，他們又不種田，收成好不好和他們的關(guān)系不大吧？就算是有影響，也不至于，這都好幾年了，也不至于一點兒也還不上吧?！?br/>
    何況他看那盧志才油光滿面，可不像是個沒錢的。

    梅志雄訥訥地張了張嘴，仔細一想，好像是這樣。

    嚴幼禮遲疑了一下，還是開口說道：“頭兒，你借錢給別人，寫欠條了嗎？”

    梅志雄搖了搖頭，“大家伙都是應(yīng)急，又都是認識的，所以沒寫欠條?！?br/>
    嚴幼禮又問：，“那頭兒你有沒有算過你借給了別人多少錢？”

    梅志雄仍舊搖了搖頭，“這倒是不曾算過。”

    嚴幼禮思索了一下，問道：“那你拿回家了多少錢？”

    梅志雄這下有了記憶，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：“一年下來大概有一兩銀子吧?！?br/>
    “一年一兩銀子？”張小東不由停下了腳步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嚴幼禮也有些吃驚，“一年才一兩？”

    他們每個月有半兩銀子的俸祿，一年下來就有六兩。

    但是這并不是大頭，大頭是別人給他們的孝敬。

    他們鎮(zhèn)上的衙役都不是那種橫行鄉(xiāng)里的人，但是街上開店的商人或多或少都會給他們意思意思一下，給些孝敬錢。

    一個月下來，每個人也能分到一兩乃至更多，一年到頭加上俸祿基本上有20兩左右。

    再加上鄉(xiāng)親們送的吃的喝的，他們的生活過得都算不錯。

    可是頭兒竟然只給了嫂子一兩銀子。

    難怪去頭兒家吃飯的時候，偶然撞見嫂子和侄女，感覺她們有些瘦呢。

    而且侄女兒好像也不喜歡他們?nèi)コ燥垺?br/>
    一年到頭，總會去頭兒家吃幾次飯，算一下花銷，比一兩還多。

    頓時，兩兄弟整個都不好了。

    兩個兄弟的目光讓梅志雄有些不自在，不由避開眼神，摸了摸鼻子，“有時候更少，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張小東咋舌，“你只拿了一兩銀子回去，有時候還更少？嫂子不和你鬧？”

    梅志雄搖了搖頭，“沒有，你怎么會這么問？”

    張小東不由開口道：“頭兒，嫂子還有沒有沒出嫁的妹子？給我介紹個吧?！?br/>
    聽到他這么說，梅志雄有些摸不著頭腦，“娘子家里的妹子都已經(jīng)出嫁了，你要是想女人了，我讓媒婆給你介紹一個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？哎？哎？算了！別扯遠了?！睆埿|連連擺手。

    像他這種有公職的男人，從來不怕娶不到女人，不用找媒婆，光是四鄰八舍，就有好多人想把女兒嫁給他呢。

    況且，他這話意思明明不是這個。

    “之前我感覺侄女兒不歡迎我們?nèi)コ燥?，還覺得她被嫂子教的太小氣了?，F(xiàn)在想來，竟然是我誤會了。

    你一年到頭只給家里一兩銀子，甚至這一兩銀子幾乎花在了和我們吃飯的事情上，也難怪侄女兒不歡迎我們了。

    估計這鎮(zhèn)上沒有比嫂子更傻更好的人了?！?br/>
    梅志雄樂呵呵地點頭，“你嫂子人的確很好?！?br/>
    張小東無語，我是這個意思嗎？

    明明辦公的時候感覺頭兒腦子挺好用的，怎么現(xiàn)在這么木呢。

    “頭兒，這么算來，你借給別人的錢都超過百兩了?！眹烙锥Y仔細算了算，按著胸口，只覺得呼吸急促。

    像他們這種鎮(zhèn)子上的衙役，其實油水根本就沒多少，一百兩啊，那得省吃儉用存上十年乃至更久了吧！

    梅志雄也沒想到自己會借了這么多錢給別人，也不免張大了嘴巴。

    “不行！這么多錢，必須得要回來！”張小東大聲道。

    周圍擺攤的鄉(xiāng)人都被嚇了一跳。

    梅志雄忙拉了兩人離開，走到了角落里說話。

    嚴幼禮對梅志雄嚴肅地說：“頭兒，我們陪你去把錢要回來一些吧。”

    他想：從來只有衙役借錢不還的，還沒有人從衙役這兒借錢不還的！

    卻說梅家小院。

    秋兒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，拿著一件衣服縫縫補補。

    姜如坐在一邊看著她，小聲地和她商量：“秋兒，我已經(jīng)沒事了，就縫補一點兒衣服，累不著我的?！?br/>
    秋兒堅決地搖頭拒絕，“不行！娘！你坐在一邊就好了，你要是覺得無聊，可以去隔壁和孫嬸子說話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