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揚子江,在這條聯(lián)通中土大陸南北兩地的水系中,情形卻是與大商東面的閩河反過來。那里大商的舟師鼎盛,而大商方面,則完全是一片空白。
而揚子江作為一條大江,水流湍急,江域奇廣,若無足夠的舟艦,大秦軍要想渡河,幾無可能。
最好的抵御辦法便是暫時放棄那南方靠近大秦五郡邊塞之地,集中百萬軍馬,扼守百勝關要沖,從而保全大商其余疆土。
“但問題在于……”安冥兮斟酌道:“那姬昌只是五郡統(tǒng)領,掌管大商兵力有限!即便姬發(fā)將殷御救回,拿到元辰皇帝的詔書,可以統(tǒng)轄東南戰(zhàn)事。調兵也需要時間。南方一馬平川,我以騎軍進襲,那姬昌根本無能為力?!?br/>
“先斬后奏即可!”
見秦烈與安冥兮二人,齊齊側目,那張懷笑道:“以殷御的處境,可沒什么心思去計較這些,反而要倚重有加。而且這件事,對于姬家可說是大有好處,你說那姬昌不敢么?”
安冥兮心中暗驚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與那些世家的處世之道,思維方式,可是截然不同。自己那時在商為將,忠心耿耿,對陛下之命絕不敢有違,視為圣旨。
可大商皇朝內的世家大族卻不同,在各自的封地內,連國法都可不顧。
這種事情,旁人不敢如此。身為姬家家主,內藏異心的姬昌,卻是毫無壓力,也不會去忌憚,那殷御的猜忌。
若真是如此,那就真是麻煩了。
“這未必不是好事,我大秦兵力尚若,而中土大陸地域廣闊,山河無盡,以蛇吞象。即便能吞下來,我大秦也需面臨更多麻煩。倒不如在此戰(zhàn)之后,磊實根基,再做籌謀!江南五郡是魚米之鄉(xiāng),糧產超出其余之地數(shù)倍,人口稠密,靈石礦脈,僅遜于輝洲?!?br/>
“只因官吏迂腐,又被各路世家克扣,中飽私囊。武風雖是弱了些,若我大秦能夠治理的好,可為我大秦一統(tǒng)東荒的根基!”
似乎擔心秦烈與安冥兮仍有不甘,張懷滔滔不絕的勸說著。
秦烈知道不可勉強,順勢道:“我軍已勝,貿然出征確實太過冒險。此戰(zhàn)之后,可命呂天行率八十萬精銳,趕去南越大陸坐鎮(zhèn)。其余兵馬則由安妃統(tǒng)帥,由張懷你來輔佐。擊潰閩河之北商軍之后,負責攻略中土大陸!有臨機決斷之權?!?br/>
安冥兮張懷都俯身應命,那閩河之北,雖還有大商千萬重兵,卻都未放在二人眼中。
無有道兵支撐,只需以鐵騎斷其后路,絕其糧草。
最多十日,這一千六百萬大軍,就只有崩潰一途。
秦烈給他們臨機決斷之權,則是為姬家。
若那百勝關,真被姬家堵住,就可止步與大商南方數(shù)洲??扇羰俏丛敲创笄貐s也無需客氣。
至于南越大陸,以淵征召的四百萬武修靈師,正在編練住。
只需南越大陸能穩(wěn)住,把叛亂諸城壓制。那么最多三月時間,就可穩(wěn)定下來。
“血云騎擴編五萬,盡量招收涅槃強者,在東荒界編練三萬玄狐鐵騎。另外可從諸軍中,挑選精銳!”
秦烈目中,厲芒微現(xiàn):“還有,發(fā)滅魔詔!令天下武者,追殺魔門弟子。修為越高,則賞格越高,大秦藏書樓亦可開放,只需誅魔,都可任其挑選一種抄錄。孤今次,要蕩盡全魔!”
主要是武學,這次秦烈在外,著實收攬了不少武道玄術。
主要是九都仙朝,有小半的遺產,落入到了他的手中。還有在囚仙死界時,那近五十位圣修,也各有傳承,其中不乏頂尖的神通法門。
對東荒界那些資源稀缺的散修而言,是彌足珍貴。
安冥兮張懷二人,倒不覺意外。當初道門,亦有過類似之舉。
也早已看出,秦烈胸中的戾氣,是積郁已深。能忍到此刻,已經是極其不易。
而到了此時,也無需再忍。
除了有至境圣境的強者還可以牽制一二,魔門已全無與大秦對抗之力。那天魔穹境,萬魔宗等就如代宰羔羊般,任人下刀。
只是如此一來,又要分兵。
不過一來可能姓本就極小,二來也知此時的秦烈心意已決,再不可勸阻。于是也都沉默,不曾出言。只對秦烈開出的賞格,有些異議。
“君上,我大秦的靈石不多,需要養(yǎng)軍。不如以開放武學為主,君上條件也低了些。殺百位魔道弟子之人,可挑選地階武學。而天階,卻至少需千人以上,仙階,則需一位靈境?!?br/>
“魔門功法特異,尸體中可檢測出來,所以不懼人弄虛作假!”
秦烈不置可否,卻已是默認之意。
此時天空域外,都陸續(xù)安定了下來。合道魔儒三教之力,布下的鎖魔大陣,早已知機的撤走。
而那幾位至境的神念,也不再彌漫虛空。
戰(zhàn)場上空云層散開,一縷縷的陽光照下。那些世家的私有道兵,則已被秦楓統(tǒng)領的血云騎,徹底沖潰。到了此時,也已無抵抗之力,不得不降。
秦烈目光冷冽,眺望虛空。那幾人雖是走了,可那幾道意念,依舊是牢牢的將他鎖定,縈繞不散。
一絲絲的惡意,沖凌而至。
秦烈冷笑,并不戒懼。這幾位至境,若不親自出手,只是這區(qū)區(qū)神念,還無法將他壓垮!
秦烈望天時,那下方戰(zhàn)場上的將士,卻在看著他。
嘯日也收起了麒麟之形,神態(tài)慵懶的,趴在了秦烈的肩頭。
可此時在日輝照耀下,那白玉御輦周圍七彩靈輝縈繞,依然是顯得神圣無比。
“圣皇!”
一人跪下,戰(zhàn)場上數(shù)十萬人,也紛紛隨之跪道。
“圣皇萬歲!”
“我大秦攻無不克戰(zhàn)無不勝!”
山呼海嘯般的聲音,潮卷而來。那張懷一笑,通樣重禮拜下:“名不正則言不順。臣請陛下稱帝!”
靈霄城,所有茶館酒樓內,此時都差不多是賓客滿坐。
倒不是秦商戰(zhàn)時,這些人還有心思飲宴喝酒,而是自發(fā)的匯聚在此。在這個消息集散靈通之地,等待著來自中土大陸的傳聞與各種訊息。
自從一個月前開始,靈霄城,就已是人心惶惶。
盡管對秦烈有足夠的信心,可大商那一千八百萬大軍,卻有著實實在在的壓迫力。
換在以前,普通人不知六大教派與諸宗存在。
可大秦如今,武館林立。國君行事怪誕,不但不禁宗門,反而鼓勵諸宗,在民間開設武館,招收弟子。
所以在大秦,即便普通平民,也能知六教聲威。
儒家自不必說,道家則執(zhí)掌修界之牛耳,有三千道門。不論民間,東荒界第一大教是當之無愧。
而魔道亦不遜色太多,同樣是有著無數(shù)的附庸宗派。
三教聯(lián)手,不能不使人心情沉重。每日無事,這靈霄城內之民,就會聚在一起茶館酒樓,議論那東面諸事。
而其中的聽風樓,就是位于靈霄城南的一處茶館,以雅致聞名,格調頗高。而在其對面,則是天行書院,在靈霄城開設的分院。
靈霄城此時已是可與堪比大商皇都城的一座繁華大城,而大秦又在四處扶植武館書院,以揚教化,開啟民智。
這里說是天行書院的分院,然而書院的山長,卻早已有意,把書院遷址到此間。不過此時,卻是大門緊閉,已經關停。
雖是如此,可這聽風樓中,依然是儒人匯聚。除此之外,也有不少附近的富人商家。
反而比之平時,還要更熱鬧一些。
“已經一個月了,大商居然還未突破閩河?”
“這個安冥兮,居然如此厲害!以三百萬人,敵六倍之軍,大商居然無隙可乘!”
“無非是借助閩河地利,還有那艦師而已,我看她也撐不了多久!”
“妖婦,背主叛臣!”
大秦不以言罪人,言論無忌。故此只要不是刻意侮辱,就不會有罪。
不過方才這名儒生說出此句,周圍之人只是面色微變,就又若無其事。
大秦如今風雨飄搖,說不定明日醒來,就會垮塌。
此時有誰敢密告官府,又有誰來敢治他們的罪?
若是下獄,其實并非壞事,反而可在儒林中博取聲望,成為名士。
“叛臣談不上,然而也是為虎作倀,不知是非大義!”
“我聽說那秦烈?guī)自虑?,曾征發(fā)數(shù)十萬勞力,建了一座酒池宮。又收掠上百美貌女子。前方將士苦戰(zhàn),他卻夜夜笙歌?!?br/>
“果然是昏君!出征之前,不也如此?”
“他倒是好艷福,卻不知能享受到幾時?”
“到底是妖族!比不得王師,這大秦,必亡無疑!”
酒樓中,卻也不全是與這些儒生一路之人,此時大多都是保持沉默,卻也有人是義憤填膺。
“胡言亂語!君上登基之后,從無敗績。國治清明,國富民強。”
“從無敗績?嘿,以前不敗,卻未必今后不敗,只因沒遇到對手而已?!?br/>
“一地父母官,居然由無知草民選出,這些人又知道些什么?豈不是誰有錢,誰許的好處多。誰就能當官?”
“這又怎樣?那些豪商大族要想任官,就需先給我等足夠好處。”
“無知!這等人為官,又豈會為萬民謀福祉?我儒家子弟,受圣人教化,人人以治平天下,復太古三皇為念。在那秦烈眼里,卻是該坑殺的無用之人!即便用,還要受那議事殿監(jiān)督,像什么話?”
“那么要科舉么?也沒見大秦,好到哪去!”
“這可是傳承萬年之制!締造數(shù)代盛事,好處豈是你這蠻夷之民能知?”
“你等誹謗漫罵,待我大秦大勝而回,看君上他會如此處置你等!”
“哈哈,只怕他沒這機會了?!?br/>
“殺身成仁,舍身取義,吾何懼一死?”
卻也有人,聚在一旁小聲議論,并不參與爭執(zhí)。各人面上,都待著愁意。
“大商重農,士農工商。若然勝了,卻不知我等這些人,該如何自處。會否被那些世家權臣盤剝?”
“如今的大秦,雖是荒唐了些。真無需擔憂被那些權貴為難勒索。換成大商,卻就不一定了。”
“諸位還是不用僥幸了,我便是從中原遷移至此。如今的大商,門閥如虎,諸官如狼。我等這些人在他們眼中,就如代宰羔羊,任人魚肉?!?br/>
“可惜,君上不受捐贈,也不說加稅。若為此戰(zhàn),我即便捐獻半數(shù)家產,也是情愿!”
此時在聽風樓內,只有一處仍是寂靜無聲。此處坐著的三人,都是在默然不語,靜靜的聽著。
其中兩位,面貌都是年近三旬。旁邊側坐的一人,則是一名華袍男子,舉止卻極其老成,神情肅穆。
“陽明兄,你覺如何?這秦商之戰(zhàn),最后勝負誰屬。”
說這句話的,座南朝北,肌膚黝黑,卻面貌不凡。此時言中,帶著幾分請教之意。
“劉文你這句話問我何用?
那被喚為陽明之人,搖頭失笑,不過神情隨即又認真了起來。
“大商如今的情形,劉文你又不是不知?天下糧庫,其實是十室九空。一千八百萬大軍,聽起來是聲威雄壯??纱笊虤v年積蓄的糧草,卻最多只能供應剎那月所需。而再觀這大秦,我等見過有人心憂戰(zhàn)局,有人肆意漫罵,卻可曾有人擔憂過衣糧?”
那劉文也是絕頂聰明之人,立時就已領會其意:“如此說來,陽明兄其實不看好大商?認為繼續(xù)拖下去,大商是必敗無疑?”
“我觀安冥兮用兵,極有章法,不愧是蓋世名帥。別說一月,再給大商半年,也未必能突破閩河。”
那陽明手執(zhí)著酒杯,若有所思道:“陛下戰(zhàn)前不知,此時也應該察覺困境,必定會謀求破局。再觀那位大秦國君,似乎也無意再拖下去。所以這一戰(zhàn),還存著變數(shù)。料來勝負定在旬日之內。不過我依然是看好那位大秦國君。陛下他,只怕不是對手。”
那劉文頓時嘶的一聲,倒吸了一口寒氣。知曉他眼前的這一位,不但是文才冠絕東荒界。武道兵法,也同樣是世間頂尖。
雖自嘲是紙上談兵,可在‘劉文’的眼里看來,他這位好友,絕非是那種只能夸夸其談之輩。
若能統(tǒng)百萬兵,征戰(zhàn)沙場,說不定也安冥兮一類的人物。
那一手弓術,更連破碎境強者,在百里之內,亦可誅殺!
大商以六倍之軍臨敵,這位竟是料定了大商必敗。
這一戰(zhàn),可是關系著東荒界霸權爭奪。
若真如其所料,這個天下,怕是即將大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