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房里很安靜，安靜的仿佛沒有人在，但其實(shí)是有人在的，老國公爺坐在書案后面，眉宇間緊緊皺起，看向曲莫影，好半響才啞著喉嚨道：“你是真的不打算認(rèn)我們了？”
一邊椅子上的曲莫影這時候已經(jīng)平靜了下來，看向老國公爺?shù)捻埠芷胶汀?br/>
“老國公爺，這件事情之前我們都已經(jīng)清楚，只所以沒有大白于天下，不過是因?yàn)檫@欺君之罪和太子妃現(xiàn)在的權(quán)勢罷了，既如此，這事以后也不提也罷，我娘為越氏女，也很不錯?！?br/>
“不只是這些?！崩蠂珷斃щy的解釋道，“事情這個時候大白于天下，會惹得皇上動怒，太子妃固然有損，你也一樣，你現(xiàn)在是英王妃，也不能有一點(diǎn)差錯?！?br/>
柳景玉這個太子妃保不住了，曲莫影的這個英王妃又豈能不受牽連。
動一發(fā)而牽全身，這里面的意思，誰都能懂。
“我知道，所以我也不打算大白于天下，只是不想跟太子妃走的太近。”曲莫影沉默了一下道。
老國公爺還以為要說很多勸阻的話，沒想到曲莫影一下子就接受了，愣了一下后，急切的道：“那……那你是不怪我們沒有正式的認(rèn)你了？”
“老國公爺，我沒打算正式的認(rèn)你們，但卻想了解當(dāng)年的事情，能不能麻煩老國公爺把你知道的，跟我知道的對照一下，看看這里面到底真的是意外，還是被人謀算了的？”曲莫影極其平靜的道。
水眸微微揚(yáng)起，這時候眸色一片平和，再沒有之前眼底的血色。
就事論事，她只當(dāng)自己是一個完全的外人。
看到曲莫影這么平靜的模樣，老國公爺心頭又是一痛，愧疚的道：“你原本是我們的外孫女，有些事情的確應(yīng)當(dāng)跟你明說的。”
是那種很直白的說，而不是含其他言語中的暗示，明知道對方已經(jīng)知道，卻還在故意做出一番姿態(tài)，顧左右而言其他。
老國公爺只恨自己沒有外孫女這么果斷，當(dāng)斷則斷，不斷反受其亂，有些事情早點(diǎn)說清楚，或者不會是現(xiàn)在這么一副場景。
“老國公爺客氣了，我不是你們的外孫女?！鼻皳u了搖頭，道。
這話讓老國公爺心頭又是狠狠的一疼，以為曲莫影沒想認(rèn)他們，這會也不再堅(jiān)持，嘆了一口氣，把當(dāng)時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。
待得聽完，曲莫影沉默了一會才道：“老國公爺，我聽了覺得這位咸安郡主當(dāng)時是算計了你的?！?br/>
“可能是的，當(dāng)時那種時候，她也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能活下來，所有的人都死了，唯一的一個女兒，唯一的個骨血?！崩蠂珷?shù)拖铝祟^，長嘆一聲道。
他也不是傻的，這么多查下來，又豈會一無所知。
“之后柳夫人發(fā)現(xiàn)了這件事情，欲害我娘親也是真的。”曲莫影再一次確認(rèn)的。
“應(yīng)當(dāng)也是真的，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……知道，也不知道她為什么就這么容不下你娘親?！饼R國公緩聲道。
“這個身份娘親不知道，也不會在意，但柳夫人顯然不會，一定要致娘親與死地，才會安心，不管是搶了娘親的親事，還是暗中在于氏的事情上推波助瀾，她一直在暗中攪風(fēng)攪水，只想害娘親的性命?！?br/>
曲莫影一臉正色的道。
話說到這里，老國公爺也不得不承認(rèn)下來，痛苦的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卻不知道說什么。
“老國公爺可以覺得這是長兄唯一的血脈，不能對她如何，或者當(dāng)初還曾經(jīng)受長兄很大的恩，可就應(yīng)當(dāng)犧牲娘親嗎？不管老國公爺以后會怎么做，我和柳夫人勢不兩立，終究會報娘親的仇的?！?br/>
曲莫影坦然的把心中的打算說出來。
老國公爺?shù)纳裆拥耐纯?，掙扎了許久才道：“這是你們……的事情，我不會管?！?br/>
這是表態(tài)不會幫著柳夫人的意思，也是一種不知道要如何做的無奈的說法，但小越氏終究是他虧待了的女兒，眼前的還是他苦命的外孫女，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，老國公爺愧疚不已。
特意又加上了一句：“如果你需要助力……我可以幫你一些?！?br/>
這句話說出來，老國公爺象一下子失了力一般，閉上了眼睛無力的靠在楠木大椅上，他終究說出了這么一句話，終究是認(rèn)同自己的血脈的，可大哥的呢？
他是不是對不起大哥？
“多謝老國公爺！”曲莫影抬眸看向老國公，臉上不喜不怒，原本有些媚色的臉，在這一刻氣勢驚人，“其實(shí)老國公爺對柳夫人已經(jīng)是仁至義盡，之后的種種都是柳夫人心思歹毒，恩將仇報不過如此？試問天底下又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人，搶了別人的父母，還在害死那人？”
“能做這種事的都是罪大惡及之人，難不成老國公爺還能坦然的面對這樣的惡人？一直聽聞老國公爺嫉惡如仇，就算這個人是老國公爺親生的女兒，應(yīng)當(dāng)也是會站在公義的一邊的吧？”
一句句話，如同驚世醒言，落在老國公爺?shù)念^上。
老國公爺驀的睜開了眼睛，身子坐的筆直，這些話奇異的打了他心里久久沒有想通的心結(jié)。
他對侄女是有恩義，所以不便對侄女動手，因?yàn)橹杜谴蟾缥ㄒ坏墓茄?，是大哥唯一的血脈，他不能讓大哥斷了根，就算是知道自己親生女兒的死，侄女的手不干凈，他也不能如何。
顧及著大哥和大嫂的恩情。
但如果換一個方向想呢，如果這個人是自己的女兒，如果自己的親生女兒做下了這等事情，自己也會站在她這邊呢？
肯定不會，以他的性子又怎么會容易自己的子女做下這等惡毒的事情。
自己的親生女兒尚且如何，那么侄女呢？
“這以后，再不會和柳府來往，更不會把你和太子妃強(qiáng)拉在一處?！痹S久老國公爺才憋出這么一句話。
曲莫影微微一笑，不慌不忙的道：“我今天來是太子妃請我來做說客，說說太夫人送她的畫被撕了的事情，我不知道這里面還有什么意義，不過太子妃做了一件事情，讓我走這么一趟，我就來了，至于之后如何，就是齊國公府的事情了。”
事情說到這份上，所有的事都坦然的好。
柳景玉什么打算，曲莫影并不想替她隱瞞，欲擒故縱也好，迂回婉轉(zhuǎn)也罷，都和她無關(guān)，她只是走這么一個過場，答應(yīng)柳景玉的那一諾。
這一次把事情撕開，也是為了防止齊國公府在兩人之間搖擺，她終有一天會正式的站在裴洛安的對面。
“我知道要怎么做?！崩蠂珷?shù)蛧@了一聲，道。
“老國公爺有沒有想過柳夫人為什么會知道娘親的事情，為什么會這么手眼通天，做下這么多的事情？”曲莫影嫣然一笑，問道。
老國公爺搖了搖頭，只覺得頭腦都是昏昏的，有些事情縱然想通了，但接下來如何做，還得好好想想。
“威安郡主是秦王的女兒，秦王兵敗后身亡，但他身邊的人據(jù)說逃了不少，這些人或者都在隱在暗中，只等著合適的機(jī)會，有著秦王血脈的咸安郡主的女兒，可能就是他們的希望，當(dāng)然說不定還有其他二王的一些舊人，這些人如果結(jié)合起來，可不簡單。”
曲莫影輕渺的道。
老國公爺臉色大變，“你是說她身邊有……這些舊人在？”
這可是謀逆抄斬的大罪。
曲莫影神色不變的搖了搖頭：“老國公爺錯了，我只是猜想，否則一個內(nèi)院的女子怎么能這么神通廣大，聽聞太子妃之前跟景王殿下在議親，但一直議不下來，終于等于先太子妃薨了，立時就成了新太子妃。”
這話聽的老國公爺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當(dāng)初議親的事情，他也是知道的，說是看中了景王，但還得好好考證一番，事這事一拖再拖的定不下來，之后先太子妃沒了，外孫女就立時成了新的太子妃，這里面莫不是真的有什么貓膩？
如果不是曲莫影提到三王的舊人，老國公爺不會想這么多，也不會覺得齊謝嬌的本事有這么大，但現(xiàn)在他卻不由自主的往那里想去。
這如果真的伸了手……那可真的牽連甚廣，血流成河的事情。
“是不是真的，我也不太清楚，只希望齊國公府以后能保持中立就行，至于其他的就是我跟太子妃的事情?！鼻罢玖似饋?，對著老國公爺深深一禮，就算她不是老國公爺?shù)挠H孫女，但她也是娘親的女兒。
眼前的這位是娘親的親生父親。
“英王妃……我們齊國公府會很公正的?！崩蠂珷斅曇羝v的道，之后又特意的添了一句，“如果……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，也可以過來找我?！?br/>
這表示的是老國公爺?shù)膽B(tài)度，也是齊國公府的態(tài)度。
“其他沒什么，就是幫我查一查柳夫人和先太子妃是不是有關(guān)系，這就夠了?！鼻昂睾偷牡?。
老國公爺重重的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看著這個柔弱的女子離開，還只是一個孩子的模樣，卻成了英王妃，成了皇朝最尊貴的女人中的一位，不管她往昔過的如何，不管她是不是和英王般配，至少現(xiàn)在她坐上了英王妃的位置。
就這一點(diǎn)，讓他欣慰，自己的外孫女終究也是良善的，沒有讓他們一定要把當(dāng)初的事情大白于天下。
他知道接下來要怎么做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