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屬于露世的偽裝被剝離開來,暴露出內(nèi)里零衣的姿態(tài)。
金發(fā)的少女別過自己的腦袋,身后,一位嬌小的人影同樣搭著雨傘,淅淅瀝瀝的雨點墜落在各自的雨具上發(fā)出不協(xié)調(diào)音,來人只手拽握著灰白色的假發(fā),就稍稍提起雨傘露出自己的顏面,再而嬉戲著輕佻地笑。
首先映入視野中的,就是蔚藍(lán)色的眼瞳,緊接著是白色垂髫下的劉海,棕色的發(fā)絲以粉紅蝴蝶結(jié)系帶成單馬尾。
不過比起初次見面時對方穿著的運動服,此刻的少女已經(jīng)換上了通體深藍(lán)的學(xué)園制服來。
熟悉的人影,熟悉的姿態(tài)。
來人是東海帝王。
如同比賽前和比賽序盤,流露出充滿孩子氣也完全不可愛的壞笑。
見此,零衣露出沒好氣的表情,就嘆息著轉(zhuǎn)過身對上東海帝王的目光。
隨即,金發(fā)少女率先開口了。
“我原以為你會躲在那個角落里悄悄地流淚呢,現(xiàn)在看你這賤兮兮的笑臉,看來是我多心了?!?br/> “我才不會哭呢!誰會因為接受不了結(jié)果而自暴自棄?。 ?br/> “這句話你說出來自己信嗎?”
明明最先繃不住從賽場中逃走的就是東海帝王。
想著對方潰逃時的不像樣,再看著此刻因為被零衣道出來的話語而露出悶悶不樂表情的帝王,金發(fā)少女輕笑了出來。
“啰嗦,沒有哭就是沒有哭?!?br/> 東海帝王單手叉腰,很不愉快別過去腦袋。
寒暄到這里,零衣的目光就匯集到對方手中的灰白色短發(fā)上。
“你隨便拉扯我的事情就不計較了,你是怎么發(fā)現(xiàn)的?”
露世是零衣的事情,對方還非常果斷上前來拽動。
明明從遠(yuǎn)處看去零衣就是一身嚴(yán)嚴(yán)實實的黑色衣裙加圍巾,脖子往上是毫無賽馬娘特征的灰白色雙馬尾與鴨舌帽,往下的尾巴卻也被衣著覆蓋住,再加上十二月是冬天,這個衣著打扮可以說并不刻意也并不醒目才對。
“現(xiàn)在這個時間點會急著從競馬場離開的也沒幾個人啦,守在門口等著誰都會想到,只是更多人愿意在劇院的門口等著,而不是冒著大雨跑出來馬場的大門。”
東海帝王擺了擺手。
“這不算解釋哦,難道你想一個路人一個路人都上去拽嗎?”
“不、你的偽裝確實乍看之下沒有問題,耳朵尾巴和外表特征幾乎都被掩蓋了?!?br/> 但是……
東海帝王露出微妙的表情,指了指零衣腳下的水池,然后尷尬地別過去腦袋。
“那個角度,可以看到一點點金色……”
“……”
氛圍瞬間靜默下來。
“我想應(yīng)該不會有人會穿那么亮眼花哨的內(nèi)衣吧、啊哈、啊哈哈哈……”
笑著,帝王的聲音就越來越小。
因為這個理由而找出來說真的很尷尬、而且說出來的話語也確實很尷尬。
少女就順著冷下來的氣氛抓了抓自己的后腦勺。
然后就見零衣一臉不自在的按住自己下半身的衣著,面頰略微抽搐。
“你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嗎?”
“我才沒有啦——”
“一般人不會關(guān)注這種奇怪的視角吧!”
“只是因為我在上風(fēng)處而已!”
“這么一條大直路哪里來的上坡??!而且你的身高還比我矮一頭耶!”
“你說誰是矮冬瓜豆芽菜??!”
“我沒說,也似乎只叫過你小不點?!?br/> “小不點也不行!”
兩位少女你一言我一語爭執(zhí)起來,不過說到底誰也沒把這些對話往心理去。
因為重要的話題到現(xiàn)在也沒展開,只是出現(xiàn)彼此邂逅而產(chǎn)生的毫無意義的對話罷了。
至此,零衣也是時候發(fā)問了。
“那么,你為什么會在這里?帝王?!?br/> “……”
再而短暫沉默。
東海帝王就長舒一口氣,將手中的假發(fā)丟還給零衣。
隨著啪嗒的接過聲,帝王雨具下的眼瞳就這么直挺挺的看著金發(fā)少女。
緩緩開口。
“——你接下來還會奔跑嗎?”
帝王突然問道。
“為什么這么問?”
零衣半瞇起眼。
“原本我是想來問問你的下一場比賽的,今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失敗、徹徹底底的敗北,但是……雖然輸了,可是我并不后悔,這是一場很好的對決。
還有——”
言說,帝王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。
比賽之后,她還忘了向自己的對手說一句話。
“恭喜你,是你贏了。”
由衷地祝福眼前的勝利者,單純的念想亦是不甘心的情緒。
“……”
零衣的表情并沒有變化,就這么回望東海帝王,等待對方繼續(xù)說下去。
“這次比賽雖然是我輸了,但是跑步還是會一直持續(xù)下去的,我遲早會奪回來屬于我的東西,然后也不允許你這樣贏了就消失不見,不準(zhǔn)贏了就跑!
這么想著,我決定要在下一場正式的大賽上和你繼續(xù)交手,原本應(yīng)該是帶著下戰(zhàn)書的決心來到這里的……”
是的,她只是單純的想放狠話而已,來宣泄內(nèi)心的不甘,再鑄造那份再起的覺悟。
然而帝王的話語卻是過去式,就代表還有后文。
“可是看到你的勝者舞臺后,我認(rèn)為你說不定就會這么離開?!?br/> “只是你想太多了?!?br/> “或許是那樣吧,但是……你對自己正在奔跑這件事是懷揣著厭惡嗎?“
不然、歌曲應(yīng)該是盡情贊頌榮光、盡情贊頌勝利的斗爭心才對。
帝王卻沒能在零衣身上看到那種色彩。
不、或許有吧,但只是一點點。
這次比賽最后沖刺的直線,那終于顯露出來的冰山一角。
似乎是不足掛齒的螢火之光,搖搖欲墜就會消失。
因而,這可能是與零衣的第一次比賽,也是最后一次比賽。
不由得這么想,所以東海帝王才會在這里。
——懷揣自我厭惡和自我反省,你接下來還會奔跑嗎?
只是想詢問這些罷了。
……
淅淅瀝瀝。
雨一直下,似乎沒有盡頭。
零衣開口,道出不似答復(fù)的答復(fù)。
“自視自省只有一次,我已經(jīng)決定要以賽馬娘的身份活下去了。”
過去作為遺物的自己并不會被徹底舍棄,因為那終究是自己的一部分,只是那是現(xiàn)在的自己所不需要的因素,少女不作為零衣就無法在這個世界前進(jìn)、故亦不拾起,也沒變回去的意義。
凌逸對使用這份天賜的恩惠感到厭惡,對鍍金而來的榮光感到不認(rèn)同,認(rèn)為是在褻瀆。
零衣卻并不持有、她也不能持有。
唯一留有只的剩下對于榮光的追求、勝利的追求、這是活下去的方式,存在的意義與價值。